【讲座报道】玉在古代中美地区的象征意义——故宫研究院学术讲坛第一〇八讲、玉文化讲坛第十讲

由故宫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考古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考古研究室联合主办，并由故宫博物院研究室、玉文化研究所承办的故宫学术专题系列讲座第一〇八讲、玉文化讲坛第十讲于2023年7月20日上午在故宫博物院数字与信息部数字研究所演播厅举办。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人类学系特聘教授卡尔·安德里亚·陶毕（Karl Andreas Taube）应邀作了题为“玉在古代中美地区的象征意义”的专题讲座。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李新伟担任本次讲座翻译。故宫玉文化研究所所长徐琳主持本次讲座。

卡尔·安德里亚·陶毕讲座现场

卡尔·安德里亚·陶毕是著名的中美地区考古学家、玛雅学家、图像学家和民族史学家，以对中美文化区和美国西南部的前哥伦布时代文化、图像和铭文的研究而闻名，其研究论著极大地丰富了当今社会对古代中美地区文化连续性和多样性的认识。本次讲座主要立足于古代中美地区奥尔梅克文化、玛雅文化中的玉石实物及图像资料，从中解读中美地区玉文化的独特内涵。

首先，卡尔阐述了玉的概念，着重对比了硬玉（或称辉石玉，即翡翠）和透闪石玉的不同，并引申出中国与美洲地区不同侧重点的玉文化。中国境内有透闪石玉矿，古老绵延的玉文化主要以透闪石玉器呈现。而中美洲地区则是翡翠的重要产地之一，这使得翡翠类玉石制品在中美地区古文明里颇为常见，由此滋养出独特的玉文化。

在危地马拉某处河谷调查翡翠玉矿

卡尔先介绍了奥尔梅克（Olmec）文化中的玉器。奥尔梅克文化是中美地区最早制作并使用玉器的文明。奥尔梅克文化存在于公元前1200-前500年的墨西哥湾沿岸一带，拥有发达的治玉工艺。奥尔梅克人将以翡翠为主的绿色玉石加工成斧形器、珠、坠饰，以及与特殊仪式相关的人像、面具等，制作精良。

奥尔梅克文化

其中，卡尔着重介绍了玉质斧形器，此类玉器在奥尔梅克人的玉文化里尤为重要。他认为斧形器看似工具，实际上表现的是玉米的形象。玉米是中美地区赖以生存的农作物，当地因此诞生了玉米神的信仰。玉米在外叶的包裹下主要呈现出绿色，而绿色的翡翠正好能表现玉米的生命力。在奥尔梅克人的宇宙观、秩序观里，世界是一片规范的玉米地，分为中心和四方。玉米笔直地立于天地间，有着沟通天地的作用。有的斧形器上刻有玉米神的形象，其头戴冠顶便是玉米穗的造型。其四周立有四颗玉米植株，与中心的玉米神共同构成宇宙的中心和世界四方的概念。

斧形器上的玉米神图案

在奥尔梅克遗址的一处祭祀坑里还出土一组石雕群像，一群石雕人像的四周环绕着数件竖立的斧形器，斧形器上刻有玉米神纹样和各种符号。卡尔认为这里的斧形器模拟的正是大型石碑，是后来玛雅时期大型石碑的前身。而大型石碑在奥尔梅克遗址里也颇为常见，上有石雕，多为神、国王等形象。其中国王雕像的腰间多见悬挂有四组斧形器，每组三枚，以此来表现自己如同玉米神的中心地位。国王在行走时腰间玉斧相互碰撞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可能是来表明国王驾到的威严之音。由此可见斧形器在奥尔梅克文化里的重要性。

石雕群像

国王腰间系挂斧形器图案

随后，卡尔介绍了玛雅（Maya）文化中的玉器与玉文化。玛雅文化诞生于今墨西哥南部、危地马拉、洪都拉斯一带地区。玛雅历史分成前古典期（约公元前1500年-公元300年）、古典时期（约公元300年-900年）及后古典期（约公元900年-1600年）。其中古典时期是玛雅文化的全盛期，此时期文字的使用、纪年和天文立法的形成、纪念碑的设立、大型建筑和城邦的兴建等均达到巅峰。此时玛雅的玉文化也尤为繁盛，大量精美的以翡翠为主的玉器成为玛雅文化的重要象征之一。考古发掘成果表明，玛雅玉文化也受到了奥尔梅克的影响。在玛雅遗址的建筑奠基坑，发现了有序分布在中心和四角的五件斧形器。在玛雅人的宇宙观里有和奥尔梅克人相似的关于中心与四方的空间秩序。在危地马拉的赛巴尔（Ceibal）一处玛雅建筑遗址里，建筑中心立一石碑并在建筑四角各立一方石碑，并在中心石碑之下埋有三石，以此象征宇宙中心和世界四方。

玛雅遗址的建筑奠基坑埋藏斧形器

玛雅建筑遗迹

玛雅文化也用玉器表现玉米神。玉米也是玛雅人赖以生存的谷物，玉米神是玛雅文化中重要的创世和世界重建之神。玛雅遗址出土不少坐于海螺壳之中的玉米神像，象征着重生。

玛雅文化中的玉米神雕像

在墨西哥帕伦克古城的国王巴加尔的陵墓里，石棺盖上雕刻着如同玉米神一样重生的巴加尔，石棺内墓主戴着‌翡翠面具和翡翠项链、串珠、戒指等玉器。玛雅图像表现神和人的气息时，会在人像鼻息处雕刻玉珠图案，玉珠凝聚呼吸，长长的气息被雕刻成花和龙的形象，借此表现旺盛的生命力。墓葬里死者嘴中也被放置玉珠，以玉器容纳生命的呼吸精华。由于玉与灵魂呼吸的密切关系，玉石是葬礼仪式和纪念神灵与祖先相关仪式的重要构成。

巴加尔陵墓

与灵魂呼吸有关的玉珠图案

借玉器表现生命力还表现在T形玉项饰、T形玉耳饰上。T形符号在玛雅文化中指风，象征着呼吸之力。玛雅人重视佩戴玉耳饰，雕刻成花形的玉耳塞被认为是超自然能力的来源或呼吸灵魂的通道，经常被描绘成一颗珠子或一条蛇从玉喇叭口中心出现的形象。雕塑神像也普遍佩耳饰，在玛雅雕像里不同的耳饰表现不同神的形象，比如风神戴T形耳饰。在玛雅文化中玉器展现人和神的价值，更表现和延续人和文明的生命力，因而意义非凡。

T形玉项饰

玉耳饰

佩戴不同耳饰的玛雅神图案

古典时代玛雅玉器的许多意象和象征意义也出现在古代中美地区的其他文化中，包括特奥蒂瓦坎（Teotihuacan）、受奇卡尔科（Xochicalco）和阿兹特克（Aztec）。但是玉石的象征意义和相关文物的诸多方面并不完全来自古典玛雅，而是可以在早期的奥尔梅克中找到雏形。由此可见中美地区玉文化的传承和演变。

讲座尾声处，卡尔先生与在座专家学者等听众就中美地区治玉技术、玉器的象征意义、关于玉器的中西观念差异等问题进行了交流和讨论，现场反响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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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刘梦媛

编辑：王莹

审校：王子林、段莹、杨安